#本文摘自《江西党史资料》(第四十二辑)万家岭大捷(2009年12月),作者郭盛碧,原标题《浩气长存万家岭——德安万家岭大捷记事》
这应该是截止目前见到的有关“万家岭大捷”最全面的文章,之所以不说是资料,就在于尽管作者说是采访而来,但通篇没有一处注释,如较大篇幅来自1940年11月出版的《德安万家岭大捷回忆》,关于日军方面的内容,应该有部分来自于《冈村宁次回忆录》。当然把它当做文学作品来看未尝不可,不过既然挂着“记事”的名头,还是严谨些好。如果各位有兴趣,可以看一下老学究杨奎松主编的《抗日战争战时报告初编·战役记闻之四》(2015年10月)。
万家岭之战,歼灭日军1万余人(含击毙3000余人),我军伤亡1.5万人(未见确切战亡数字),当地原来应该有陵园、纪念碑之类设施。“万家岭大捷纪念园”在2024年3月15日之前是需要入园门票的“4A级景区”,感觉有点儿可悲。
2004年8月,我随中央电视台抗日战争纪录片摄影组一行,第五次走访了万家岭大捷战场。流逝的岁月将古战场的面貌改变得焕然一新,充满无限生机。战场上为国捐躯的英烈虽已白骨成灰,而他们那种坚忍不拔、视死如归、激战径旬、杀敌逾万的忠勇事迹,在我脑海里始终难忘。
1984年7月18日,全国政协常委、文史专员郑洞国、黄维、赵子立等67人来德安视察时,同县政协主席王景悦交谈了万家岭大捷概况。那是1938年秋,日本侵略军一O六师团主力和一〇一师团之一部,窜入德安西南边之万家岭,被我薛岳兵团包围,激战12昼夜,歼灭日军四个联队一万余人,时称武汉会战中的万家岭大捷。万家岭本来是个没有什么名气的小山丘,因为有了这场气吞山河的恶战,小地方造成了大气候,在12天的激战中,几乎埋葬了日本侵略军一个师团,于是才变成了今天的旧战场,展现了自己的价值。
在纪念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和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的今天,我们不能忘记那日寇残暴遍及城乡的灾难岁月,不能忘记那威震寰宇的万家岭大捷。为纪念这一历史性的战役,我将先后四次采访写的《万家岭大捷》进行第五次修改补充,追忆抗日圣战中万家岭大捷的历史,以求凭吊战场,拜祭忠魂,追思先辈,警醒后人。
1937年7月7日,芦沟桥事变后,日军大规模侵略中国,在占领北平、天津、上海、南京之后,即开始部署进攻武汉。
日军大本营认为只要攻占武汉,控制中原,就可以支配中国。1938年5月29日,日军大本营发布进攻武汉的预令。6月15日,日本天皇的御前会议,正式作出攻占武汉的决定。6月24日,日本天皇召集五相会议,对进攻武汉作了具体的准备与部署,特别是在兵力部署上作了重新调整。任命华中派遣军司令官烟俊六大将负责总指挥,以第三、第六、第九、第十八、第二十七、第一〇一、第一〇六、第一一六等8个师团和从台湾调来的波田支队组成第十一军,冈村宁次中将任军司令官,担任主攻武汉的任务。以第十、第十三、第十六等3个师团组成第二军,稔彦王中将任军司令官,担任助攻。共计14个师团,3个独立旅团、5个航空团,空军截击机和轰炸机400余架,舰艇140余艘,40余万兵力,沿长江南北两岸西进,对武汉构成南北夹击之势。
武汉位于华中腹地,居长江、汉水会合处,在平汉、粤汉两条铁路的连接点上,是我国东西南北水陆交通枢纽,素有“九省通衢”之称,战略位置十分重要。1937年11月,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从南京迁址武汉后,武汉成为全国军事、政治、经济中心。鉴于此,毛泽东、周恩来、董必武、邓颖超等在1938年4月成立的国民参政会议上提出了保卫武汉的积极主张。国民政府接受了这一主张,于6月5日召开了军事委员会会议,决定重兵保卫武汉,拟定了作战计划。以武汉三镇为核心,以河南、安徽两省南部和湖南、江西两省北部为广阔的外围战场;组织4个作战兵团,构筑野战工事,阻滞日军西进;长江以北的防务,由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负责;武汉以东、长江以南地区的防务,由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陈诚负责;以第一兵团薛岳总司令率领40个师在南浔线和鄱阳湖西岸,阻击日军南犯;以第二兵团张发奎总司令率领40个师守卫阳新、大冶、九江、瑞昌一线,阻击日军西进;令武汉卫戌部队8个师担负固守武汉核心阵地,江防军刘兴5个师及海军部队,负责防守沿江要隘。
为配合武汉保卫战,1938年夏,刘伯承、邓小平率一二九师和一一五师各一部出击平汉铁路南段的日军。新四军叶挺军长率陈毅、张鼎丞、张云逸、粟裕、谭震林、高敬林等新四军第一、第二、第三、第四支队先后挺进苏南、皖南,在长江北岸敌占区积极开展抗日游击战,牵制和消灭了日军一部分兵力。
德安万家岭地处赣北丘陵山区。赣北是进入武汉的一个门户,因而成为武汉会战中的战事重心之一。日军为了消灭长江南岸的中国守军,对武汉形成大包围,在赣北投入了4个师团、1个旅团的兵力,还有海军陆战队一部,舰艇80艘和大量飞机,由第十一军司令官冈村宁次中将指挥。(冈村宁次后升为陆军大将,任日军中国派遣军司令官。)其部署是兵分4路:一路由波田支队和海军陆战队一部沿长江西犯,攻占长江南岸各主要据点,策应长江南北两岸日军合攻武汉;二路由一O六师团沿南浔铁路向南进犯,直攻德安;三路由一O一师团沿昌九公路向星子、德安进犯;四路由二十七师团和九师团之一部沿瑞昌、武宁一线进犯,妄想从长江南岸打开攻击武汉的通道。1938年6月14日,日军飞机轰炸马当,波田支队在海军、空军配合下,突破了马当要塞的外围阵地。中国守军第十六军之五十三师奋起抗击,揭开了赣北抗日战场的序幕。
马当位于江西省彭泽县境内,地处长江中游,江面狭窄,水流湍急,形势险要,乃长江天堑,军事要地。为了抗击日军西进,长江阻塞委员会于1937年冬至1938年夏在这里进行了阻塞工程的修建,在江中抛石以水泥凝固,设人工暗礁三十处,布雷1600多具。为使水上交通不致中断,在江南沿岸留下一条仅可通过一船的缺口,使船只在航标的指引下能照常航行。战况紧急时,再加以堵塞。要塞线两岸山峰险要处设有碉堡、炮台,水陆两相配合,构成了一个巩固的防御阵地。1938年6月14日,日军飞机每天30余架轮流轰炸马当,舰艇20余艘向马当进犯。24日,日军波田支队2000人在海空军掩护下,乘守备部队的各级主官到马当十六军军部参加为训练当地乡长、保长、甲长所办的“抗日军政大学”结业典礼的空隙,在马当下游60里的安徽省东至县内三一三团守备的香口阵地,以小艇靠岸,偷偷登陆,上岸后,用轻机枪向守军三一三团阵地射击,此时,三一三团连长以上的主官都到马当军部参加“抗日军政大学”结业典礼去了,有的排长还是“抗日军政大学”的结业生,留守在阵地指挥作战的只有一个排长和一个连级司务长。日军突破该阵地后,就沿着江边向香山推进。守备马当的李韫珩第十六军之五十三师,与日军反复争夺黄山、长山、香山等阵地,几易其手,要塞之一部被日军突破。第十六军李韫珩军长急调第一六七师增援,以协同第五十三师反攻。但因该师没有遵照白崇禧的命令,走彭泽到马当的公路兼程驰赴马当增援,却执行李韫珩军长的命令,走太白湖东边的崎岖小路去马当增援,以致队伍行动迟缓,贻误战机,增援部队未至,马当于26日失守。第十六军军长李韫珩被撤职查办,第一六七师师长薛蔚英以贻误军机治罪,于同年8月15日在武汉执行枪决。
马当失守后,日军在6月29日抢占彭泽,7月5日占领湖口,7月26日攻占九江,一个月内连破三城,气焰十分嚣张,并妄想再用一个月攻占星子、德安、永修三县城。日本华中派遣军总司令官烟俊六大将急令第十一军之一〇一师团、一O六师团、九师团、二十七师团,波田支队计20万兵力,火速南下,企图抢先占领德安、南昌,歼灭长江南岸的中国军队,对武汉形成大包围。
为阻止日军南下,薛岳兵团利用德安以北的山地,构筑了剪刀阵地,此阵地之左右两翼,依托山岳,向北突出,中间凹入,形如一把剪刀,亦同一个反八字,也叫反八字形的剪刀阵地。这些阵地的东、西、南三面构有重机枪掩体,按重机枪的最大射程4000米来说,都能封锁南浔铁路和昌九公路,炮兵阵地的火力更能射击到全阵地的前沿。这样以步炮的火力,在南浔线正面阵地上组成了一个严密的火网。7月底,薛岳调第四军、第八军、第二十五军、第二十九军、第三十二军、第六十军、第六十四军、第六十六军、第七十军、第七十四军等十个军的各一部计16个师的兵力,在剪刀阵地东、西、南三面构筑工事,阻击日军。
8月1日,冈村宁次下令一O六师团自九江南下,攻击金官桥一线之中国守军。日军一〇六师团是日军大本营为准备武汉会战,于1938年5月15日在熊本组建的特设师团,兵员全部来自熊本、鹿儿岛、都城、大分等九州各县。这些地区历来以民风剽悍、好勇斗武著称于全日本。
早在几百年前,蒙古大汗忽必烈曾两次征讨日本,都在九州沿岸遭到该地日本武士拼死抗击。战无不胜的蒙古大军无法登陆,发展攻势,只好白天进攻,夜晚回海上的舰船休整。大概是九州武士的忠勇感动了上天,先后两次激烈的台风,将泊于海面的蒙古舰队全部葬于海底。日本历史上称两次台风为“神风”,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日本陆海空军的自杀攻击也都冠之以“神风攻击”之名。其实,“神风”纯属偶然,倘若没有九州武士的骁勇善战,蒙古军早已大举登陆,在陆地上展开蒙古铁骑,一举荡平日本列岛。届时,纵有更大的“神风”也奈何不了蒙古大军。第十一军司令部对这支新锐的熊本师团寄予厚望。
日军一〇六师团在攻击金官桥的头两天,并没有急着投入兵力,而是以全部炮火和助战的日机,对金官桥守军阵地狂轰滥炸。一时间,金官桥一线数十个山头阵地烟尘蔽日,火光冲天,阵地被毁严重。
8月3日,在承受了两天前所未有的猛烈轰炸后,我守军第四、第八、第七十军等3个军的官兵踏着焦土,依靠紧急修复的简易掩体、弹坑,甚至死尸,将进攻日军放至二三十米处,依靠步、机枪和手榴弹等轻武器猛烈反击。一〇六师团士兵遇到猛烈的打击后,不是掉头往回跑,就是趴在弹坑里不动弹。督战队虽然不留情面地砍了几个逃在前面的溃兵,但部队就是冲不上去。
午后,田中、川洼、市川等几个联队长沉不住气了,红着眼珠子来到阵地前沿亲自督战。
进攻规模在一步步升级,主攻焦点越来越集中,伴随而来的是双方攻防战的更加激烈和悲壮。
下午4时左右,日军田中大佐把一—三联队主力及配属的一个大队战车尽数投入十九师正面,发起了一轮猛攻。阵地上的战斗达到了白热化。在田中大佐的亲自督战下,日军各大、中、小队长纷纷往前压阵,雪亮的指挥刀慑住了士兵们。大批日军踏着同伴的尸体涌入突破口,中国军五十七旅阵地一度告急,新升旅长周昆源见情况危急,孤注一掷,投入预备队进行反击,双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肉搏混战。田中大佐手中预备队已用尽,只能眼看着攻击部队被打下来。田中在盛怒之下,挥刀砍了一名慌张溃退的少尉小队长。
十九师阵地重又恢复,第七十军军长李觉像熬过大难似地吐了口气。这一仗,日军弃尸数百,但守军伤亡也相当惨重。
从第一营营长以下共五六百守军阵亡。李觉看着越来越少的弟兄,心里轻松不起来,虽然他一胜再胜,他知道,这么拼消耗,被动死守阵地,阵地最终将不守。思前想后,他第一次向兵团发去了求援电。
8月5日,田中率部再次猛扑十九师金官桥阵地,并施放大量的毒气。沉闷的爆炸声夹杂着淡蓝色的烟雾,像幽灵般突然降临到守军阵地上。
中国守军猝不及防,当即有百余人面色青紫地倒在阵地上。前沿阵地一时混乱,危机四伏。
后方指挥部里,李觉见势不好,急令撤下休整的一一四团反击前沿阵地,逐出突入之敌。战斗中,刘团长不幸中弹阵亡,官兵一时失去指挥,阵脚松动,加上对毒气心存畏惧,反击最后失利,中国军撤至主阵地。田中圣道大佐几日苦战,终于拿下了第七十军防御的前沿阵地。
日师团长淞浦中将认定中国守军已成强弩之末,不待各联队休整、补充完毕,便再次严令各部乘胜攻击。淞浦在金官桥受阻近一周,已被冈村司令官严厉斥责了数回。这时他急于扩大战果,打破僵局。淞浦失算了。十九师失去前沿阵地,翼侧数座山头上的伏兵却能有效地支援主阵地防御。而李觉在得知援兵将至的消息后,也作了局部兵力的调整,预备队多数已被调上了阵地。金官桥主阵地,工事更完备,人员更充实,火力更密集。田中、川洼联队的进攻像是撞在了一堵墙上,正面受阻,翼侧土地庵山岭上,十九师一一O团二营的重机枪、迫击炮弹又像雨点般从天而降,落在日军队形中。进攻的日军一时腹背受敌,伤亡惨重,全线向后溃败。田中圣道落败而归,恼羞成怒。补充兵员后,他抽出一个大队又一个中队约800日军,转攻土地庵山岭,以图解除侧翼威胁。但这800日军没解土地庵威胁,却被侧面鸡窝岭上的迫击炮、轻重机枪压在山腰抬不起头。
中国军像是与日军玩起了迷魂八卦,到处有伏兵,处处有火力。田中大佐顿时一筹莫展,日军官兵也大受震撼。一名日军在日记上记载下这样一句话:“几次进攻中,庐山上的迫击炮弹如雨点般从天而降,皇军大受威胁,死伤可怕。”没几日,这名日军也在炮火下魂归东瀛。他的日记却成了记录这场战斗的最好佐证。
8月6日,田中大佐在淞浦师团长的一再催逼下,亲自率部猛攻中国军队阵地,被中国军当场击毙。他的联队官兵这时已所剩无几,攻势陷于停顿。
同时,其他各阵地中国守军也以顽强的防御和凶猛的反击,挫败了淞浦的一次次进攻。其中九江以南至马鞍山附近,敌我肉搏血战,大小数百余次,或全力相搏,或短兵相接,长或兼旬,短亦昼夜,寸土寸草,皆为血迹所染遍。
淞浦苦战10余天,九个步兵大队伤亡8000余人,参战的中队长、小队长,死伤达半数以上,被打死打伤的联队长有2名,大队长7名。他们是:
此后,每当日军进入这些剪刀阵地时,薛岳兵团从东、西、南三面阻击,枪声四起,万炮齐发,弹如雨下,击退了日军无数次的进攻,反八字形的剪刀阵地成为埋葬日军的坟墓。
8月中旬,冈村宁次中将来到了九江前线。在九江临时指挥所里,冈村面目阴沉地立在桌边,一动不动。他的参谋长和几个课、处长心神不宁地守在外屋。连续十余日了,司令官心情一直都不好。一向刚毅、喜怒不形于色的冈村几天前竟在军部里对手下的参谋大吼起来,这在过去是从未有过的。一直伴在他身旁、参与了整个前期作战的参谋长却知道自己的长官是在为进攻受挫但主力又迟迟不能集结而苦恼、焦躁。
为这事,参谋长曾建议让部队休整几天,也好调整混乱的后勤补给。但冈村一口回绝,而且态度十分坚决:“决不能停顿!而且部队要加速向九江集中。九江方面,断不能让支那军有喘息之机。”8月12日,冈村命令刚刚到达不久的伊东政喜中将,率他的第一〇一师团在海军的掩护下,渡过鄱阳湖,在星子地区强行登陆,迂回攻击德安。他想这样不但能打破松浦师团金官桥地区僵局,还能直抄薛岳一兵团后路。这釜底抽薪的一招如能成功,一兵团20个师苦心经营数月的阵地将全线松动,只能放弃阵地向西转移。此举,显然比直接解松浦师团之困更高明。
伊东政喜中将的第一O一师团,是侵华战争爆发后在东京组建的特设师团,拥有2个步兵旅团(4个步兵联队),以及骑兵、炮兵、辎重兵、工兵等4个特种兵联队。从踏上中国土地时起,该师团几乎无役不从,征战足迹自上海至南京进而徐州、武汉。
滴水不漏的薛岳对淞浦这一步棋早有准备,在德星公路两旁的崇山峻岭中埋伏了两支劲旅。王敬久指挥的第二十五军和叶肇指挥的第六十六军。
日军在金官桥攻势受挫,即变更计划,企图以伊东师团沿德星公路南下,攻击东西孤岭,越隘口街,直取德安。东西孤岭为隘口街之锁钥,隘口街又为德安东侧之门户,于敌势在必攻,于我势在必守,敌我双方在此展开了一场大血战。
坚守德星公路的中国守军在抗击日军时,屡建奇功。第二十五军王敬久军长指挥的一九O师采用“阵地战中的运动战”的战术,就是一例。
一九O师是1937年秋在湖南衡阳组军,暂令名预四师,1938年1月以整编绩优而奉令改番号为一九O师。组军时全体官兵衣袖上都绣织有“忠勇”二字,号称“忠勇”师,师长梁华盛时时以“忠勇”期许所部。1938年夏天,到德安待命。
沿途训令所部不得扰民,军纪肃然,秋毫无犯,博得百姓爱戴。待命期间适逢谷熟,全体官兵在加强战备训练时,还抽时帮助农民收割,充分体现了军民合作之精神。
一九O师于8月中旬,奉令布防东、西孤岭,以阻击日军一〇一师团南犯。东、西孤岭,恰巧扼守德星公路两侧,两座都是孤标独立的山峰,易守难攻,是兵家必争的要冲。梁华盛师长指派朱团和陈团担任第一线布防,陈团防守的西孤岭,满山乔木,掩蔽良好,而且山属土质易于构筑深沟堡垒,而朱团防守的东孤岭,童山濯濯,没有高树密林,只有几丛灌木和黄草,到处都是粗砂巨石,危岩削壁。有了沽塘战役的经验,了解日军拥有强大的火力优势,攻坚之前往往以重炮、飞机轮番轰炸,若阵地工事不够坚固,守军往往伤亡惨重,虽然奋勇固守阵地,不出一两天总渐感不支,待日军步兵攻击时,几无可战之兵。一九O师奉令接防东西孤岭后,师长梁华盛与部属研究出一套“阵地战中的运动战”战术,就是在山棱线背后百余公尺处挖掘重掩蔽阵地,壕坑栈穴以坚实广阔为原则,可以掩护主力部队不为日军炮击所伤。防御主阵线仍设置在梭线高处,当日军白昼定时轰击时,阵地前散兵线的各级军旗仍飘扬原处。又命令士兵将雨笠布置在散兵线上,是为“诡兵”。阵地上只留下观测兵及通信兵,随时报告日军动态。
8月22日,日军的重炮向我阵地轰击,飞机也开始轮番轰炸,东孤岭这座秃头山被炸得烟尘滚滚,碎石纷飞,继则日军的步兵、骑兵开始向我军的前沿阵地猛扑,原以为我军在炮轰之下早已死伤殆尽,不料一九O师的弟兄们迅速地自棱线后翻上来,占领主阵地,迅速织成交叉火网,日军被打得措手不及,死伤惨重。激战竟日,我方仅失去前沿阵地,主阵地毫无所动。23日一早,日军炮火发个不停,轰炸机群也出动助阵,更施放芥子毒气,渐渐满山都给毒烟所笼罩。我方由于装备陈旧,防毒面具大部分不能使用,大家都感到窒息。朱团长立即传令,把防毒面具拿下,各人自喝含有大量阿摩尼亚的尿水,减轻了中毒现象。下午毒气消散,日军又开始进攻了,在第二营岌岌可危之下,朱团长命令第三营迅速自掩蔽阵地中杀出,几经冲锋肉搏,终于稳住阵脚。在激战之时,日军约一个骑兵中队兵力竟然突破东、西孤岭公路线,直奔师部,梁师长立刻率领弟兄们予以迎头痛击,打得他们鼠窜而回,我军又缴获敌军马90余匹,俘敌15名。24日,日军仍是轰炸用毒,并自星子大量增拨。一九O师还是以阵地战结合运动战,予以周旋。不过日军实在太多,朱团第二、三营伤亡惨重,会同撤守最高峰之线。据守东孤岭右翼主阵地的第一营,四面受敌,血战中谭营长、程连长先后受伤,更激起弟兄们的怒火,大家上好刺刀,倾尽全力,作最后阵地殊死战,直杀得地动山摇,风云变色,日军死伤遍地,黄草、巨石尽赤,日军久攻不下,终于撤退。经此新战术的运用,以及中国守军的英勇战斗,日军知道东孤岭难缠,不得不改变战术,当晚连夜强攻西孤岭正面,主力却迂回绕进西孤岭侧背,分路围攻。陈团长腹背受敌,及时指示其弃守,突围南撤。西孤岭失守,敌人利用西孤岭地势,用重炮轰击东孤岭主峰,同时飞机轮番轰炸,又施放毒弹。自8月25日至27日,日机天天轰炸扫射。东孤岭守军只能蒙着头掩蔽好,等待敌人的大军来犯。28日拂晓,敌人终于来了,一上场就是主力战,重炮轰击后,敌人在战车为前导的掩护下,步兵满山遍野而来。我军缺少战车防御炮,也没有火箭筒,在敌人战车纵横轰击下,几乎抬不起头来。第七连排长吴志宏忍无可忍,命令全排把手榴弹集束起来,亲率十几个勇士,各挟一束,滚入敌人车阵,自行引爆,隆隆声中,炸毁日军战车三辆,敌人大部同归于尽。此役日军死伤惨重,第一〇一联队之第一中队,机关枪第二中队,第一四九联队之第一中队,皆伤亡殆尽。
战时日本东京电台著名的心战广播员——东京红玫瑰曾宣称,日军入侵中国曾遭到两个最顽强的部队抵抗,最令日军害怕的是宋哲元的大刀队,其次便是一九O师这支“忠勇”师部队。
8月29日,一九O师奉命转进德安县城,配合第三十二军一三九师守卫德安,东孤岭的防守交给第六十六军一六O师。
9月1日,日军一〇一联队队长饭冢国五郎大佐受命向庐山南麓推进,在牛毛尖、钵孟山地区遭到叶肇六十六军一六O师伏击。饭冢国五郎急忙调整部署,以2个中队正面佯攻,主力则绕至侧翼,全线开始反击。
一〇一联队联队长饭冢国五郎大佐凶悍、狡诈,其作战凶猛、灵活,在日本华中军里享有盛名,华中方面军司令官畑俊六大将为此赠赐饭冢“猛将”的称号。饭冢正是背着这个荣誉,心急意切地投入进攻的。
9月2日,天刚放亮,一夜未合眼的饭冢组织步、炮协同,调上了援兵,猛攻梁佐勋团阵地。激烈的战火烧红了满地的焦土。日军不顾伤亡,跨过遍野的死尸,一浪一浪向上猛冲。战斗中,团长梁佐勋上校中弹殉国,该团仅剩的五六百残兵终于顶不住饭冢自杀性猛攻,丢了阵地。
饭冢终于长舒一口气,他匆匆吃了点干栗、冷饭团,喝了几口烈酒,又率部扑向东孤岭山顶。
东孤岭上,一六O师师长华振中少将正率全师官兵,红着眼珠子等着饭冢这个死对头。梁佐勋的阵亡,已使他彻底打消了放弃饭冢的念头。作战动员时,他只是哑着嗓子对手下官兵说了一句话:“弟兄们,梁团长现在山下看着你们,你们知道该怎么打!”
炮声隆隆的东孤岭,回荡起一六O师数千官兵燃着怒火的吼声:“消灭饭冢,为梁团长报仇!”
漫天大雾又罩向了东孤岭,大雾并没有罩住饭冢心中的急火。从早上起,他已发起了近10次冲击,但守军死守阵地,一步不退。他觉得自己像是撞在了一堵坚硬的墙上,始终无法逾越。望着手下越来越少的官兵,他的心直往下沉。
战至3日,饭冢的第15次进攻又被击退,他没法再坚持下去了。徘徊犹豫半响,他还是抓起了电话,直接要了伊东师团长,请求增援。
伊东此时自身难保,手中已无一兵一卒可调。面对陷入困境的饭冢,他叹了口气,说了最后一句话“饭冢君,师团无能为力了,你好自为之吧。我只希望你不要辱没了司令官赐予的称号。”
放下电话,饭冢觉得天旋地转。这时,一股火从心底窜起,他解开衣襟,“咣啷”一声抽出战刀,发了疯似地亲率三四百人的残部向山上冲去。在一阵密集的枪声中,饭冢身中数弹倒在血泊中,结束了他的帝国武士梦。至此日军第一O一师团的第一〇一联队被中国守军全歼。
日军在反八字形的剪刀阵地前受阻,难以从正面突破德安守军阵地。冈村宁次妄想从德安西北突破缺口,他急令吉住良铺中将率领的第九师团进犯岷山,突破德安守军阵地。
第九师团创建于1898年10月,是日本老牌常设师团,拥有两个步兵旅团和四个特种兵联队,兵力23000人。8月28日,师团长吉住良辅命令丸山少将率领的第六旅团攻击岷山。
王陵基川军防守的岷山阵地猝不及防,连失鲤鱼山、笔架山、新塘铺等要地,制高点转眼落入日军之手。后方要地失守,使南浔线中国守军阵地全线动摇。
薛岳见状,急于8月29日上午九时向第七十四军下达电话命令:“判断由瑞昌南下之敌,不过数百人,着令第五十一师派兵一团,推进至洪家山、天师凹、含德(安)瑞(昌)公路至毛草坡一线,对通往瑞昌小道,确实占领,拒止敌人。”
下午6时,兵团再下达电令:“着五十一师,即派一旅(前派一团在内)务于夜(29日)晚进占鹅公包、岷山之线,确实据守洪家山、郭家冲、岷山冲之要点,并努力扫荡窜据皇天脑、杨坪山、北极峰一带之敌,掩护我第九集团军之安全。”
当时,第五十一师因构筑德安外围陆防工事,驻地分散,奉令后,当以一五一旅三〇二团于午后四时先行出发一五一旅旅部及三〇一团亦于当夜出动。行进途中,川军退却,溃乱无状,道路又已彻底破坏,导致行动迟滞。
日军初占岷山、大木尖等制高点,兵力约一个大队。8月30日晨7时许,三〇二团通过小阳铺抵达岷山脚下之际,即与千余之敌遭遇。第一营营长胡立群(湖南平江人,中央军校洛阳分校五期)身先士卒,向敌猛袭。激战到11时30分,占领岷山脚下之线,正乘胜追击之际,不料日军的空军临空,陆空炮火密切配合,使我伤亡重大,胡营长不幸中弹殉国,全营失去指挥重心,迫不得已,撤至小阳铺附近,占领阵地待援。
薛岳听到一五一旅到达岷山地区后,仍是支持不住而向后退却的消息,大发雷霆,在电话里骂俞济时:“俞军长,你部屡屡增援不利,是何道理?听着,你部要是再往后退,使前方部队撤不下来,就军法从事,我就要杀了你!我杀了你,委员长再杀我(因俞是蒋的外甥)”。自薛岳抗战以来,曾从严惩办过蒋介石的得意大弟子黄杰、桂永清(均系黄浦一期生),俞济时虽有所恃,但对薛岳也不能无所顾虑,而只好硬着头皮上。
30日下午3时,一五一旅旅长周志道,亲率三〇一团到达,即部署所部占领花果山、项家岭、饶家山、童子岭等地。
当时花果山尚在我新一十五师某部固守中,一五一旅与第一十九集团军确保联络,傍晚,开始向金龙埂、作云岭、蛇子埂、岷山脚下、大木尖之线攻击前进。日军凭借有利地形,组成炽盛火力,抵抗甚烈,我军曾数度接近敌阵,未能成功,这一天,敌我伤亡均在四百以上。
8月31日,日军飞机竟日轰炸,投弹逾四百余枚,野战工事毁坏,燃烧弹使山林起火。7时半,日军在飞机掩护下,向我军阵地发起三次冲锋,均被一五一旅击退。至午,一五一旅派出一个营进占高岭、鹅公包,另一部攻占洪家山。
盘踞作云岭、金龙埂之日军,固垒坚守,虽经一五一旅两昼夜攻击,仍未能夺回阵地。晚间,一五一旅除留少数部队守备原阵地外,以主力由花果山南侧向敌左侧背袭击。日军俟一五一旅接近其阵地后,始以轻重武器向我扫射,继以手榴弹、掷弹筒、小炮、迫击炮等,如狂风暴雨,挟以俱来,使一五一旅伤亡甚大。一五一旅官兵激战彻夜,卒于1日拂晓前将金龙埂、作云岭、蛇子埂相继攻克,并乘胜攻击关帝庙、屏风坳等地。是役,我营长翟玉本(山东人,洛阳分校四期)壮烈殉国,共伤亡官兵六百多人。
薛兵团于31日午后发来电令:“着五十一师王师长于三十一日晚,亲率所部将岷山脚下、杨坪山、岷山大屋之日军,彻底肃清,确实占领鹅公包、高岭、岷山线北之洪家山、郭家岭、岷山大屋各要点。”王师长即率部星夜赶进,于9月1日拂晓前到达东岭、大崖山附近,顿时士气大振,日军亦同时大举增援,估计约为一个旅团。
9月1日,大木尖、岷山脚下,张家山之日军陆续增加,在敌机轰炸扫射下,陆空联合,向我军阵地进犯。我军则利用日军接近我军,使日机无法肆虐之际,予以反击。11时许,日军由陈家脑方面,向我新十五师阵地猛攻,阵地被突破,该师向王家坂方向引退,日军即尾随追至,使一五一旅被截为数段,陷入重围。这时,日军全线向我军总攻战斗更为激烈。我三〇一团少校团副罗恒(湖南新化人,黄埔五期)临危受命,率部反复冲杀,阵亡于鹅公包(后追赠中校)。黄昏前,日军攻势益猛,周旅长目睹伤亡太大,兵力单薄,阵地过宽,又无工事可守,且受日军炮兵制约,当晚即撤回占领西岭及其以西地区,构筑阵地。
当一五一旅陷于苦战之际,五十一师主力于东岭、大洼山附近,遭受日机威胁,未能及时前往增援。为策应友军侧翼安全起见,王师长命令一五三旅三〇五团迅速占领背后山、张家坪、螺丝旋、毛家山之线阵地外,以三〇六团(欠一营)进至东岭、西岭间,担任东岭西岭间侧面阵地之构筑,三〇六团之一营,则由凤凰桥,经老屋口、山里罗,向王家山、王村、小岷山秦岭线搜索前进,以期进出于大木尖岷山脚下,攻敌侧背,协力我军河里余村之部队,伺机歼灭当面之日军。当该营进至王家山、王村南方,即与约300余名日军遭遇,该营当即逐次展开,向敌攻击前进,日军在五十一师强烈攻势下,不支后撤,我军当即占领小岷山。五十一师为避免生力军被敌吸引,乃令该营利用夜暗,酌留步兵一连,掩护警戒,其余部队,归还建制,另图进展。这时,军部下达指示:“着五十一师固守原阵地,俟五十八师到达后,协力攻击当面之日军。”
9月2日拂晓后,髻头坡、饶家山、袁家山一带之日军,约有步兵千余,骑兵百余,山炮四门,在空军掩护下,向我北背后山、张家坪阵地发动猛攻,冲锋三次,均被击退。尤以上午九时至十时,战斗最为惨烈。其中北背后山阵地曾一度失手,当日军空军去后,即被我军夺回。
9月2日上午8时,五十八师师长冯圣法率部赶来增援,与五十一师向日军左右夹击,逐次与日军短兵相接,犬牙交错,迫使日机不敢盲目投弹,鏖战两昼夜,第七十四军收复了岷山全部阵地,丸山残兵向瑞昌方向退却,是役日军伤亡2000余人,俘虏日军2名,缴获轻机枪5挺,步枪100余支,掷弹筒5具,战刀33把,“武运长久”旗数十面。我第七十四军五十一师伤亡军官160余名,士兵2000余人,五十八师伤亡军官70余人,士兵800余人。
岷山战役,以第七十四军占领岷山,阻击日军突击,保障北线友军安全转移新阵地而告终。
日军进攻德安的一O六师团、一〇一师团、九师团三把利剑屡遭挫败,冈村宁次陷入了窘境。此时日军侦察飞机侦察到薛岳兵团第九集团军和第二十集团军防御阵地的接合部,德安西南万家岭一带,形成了一条狭长五公里宽的巨大空隙,完整的防御体系出现了裂缝。冈村听到空军的报告,他两眼一亮,快步走到地图前,对着攻防交错的一个个箭头琢磨起来。越看,他两眼越亮,思路越明晰。从空当儿插进去,能避免正面受阻、迁回被滞,还能插人守军深远纵深,使中国军队腹背受敌,彻底动摇薛岳的防御体系。想到这儿,冈村的大脑亢奋起来,心在胸膛里打鼓似地狂跳。战机稍纵即逝,决不能给薛岳以调整部署、堵住这个漏洞的时间。随即,他让作战主任参谋宫崎与空军联络:“再派两架侦察机,挑选最优秀的驾驶员,低空飞行,弄准确这条空隙的位置和支那军布防情况。”不久,空军再次将侦察结果报来。派谁去完成这次穿插作战任务呢?冈村在思考、掂量。
8月中旬,隐蔽在小山洞里养伤的淞浦淳六郎,就派遣侦察小分队身穿道衣,胸前挂一个佛像化装成传道的道人,来到德安县磨溪、车桥、吴山、爱民等乡,明里传道拜佛,暗里收集政治、军事情报,将万家岭、五台岭、鸡公岭、大金山、小金山、扁担山、张古山、马鞍山、长岭、城门山……等大小山脉、河流、村庄、道路以及通往永修县梅棠、枪桐、包围德安守军的路线等画成秘密地图,为日军秘密窜至万家岭收集了情报资料。淞浦也知道万家岭有一条空隙,他的想法和冈村的计划不谋而合。
9月18日,淞浦淳六郎又走进了冈村的办公室,他是听说军司令官的新计划后,主动来请战的。“你们有把握吗?”冈村有些不放心地问。“畑俊六大将从国内紧急要求调拨来的数万兵员,已有5000多人优先补进了我一O六师团,这批人老兵比较多,我师团的战斗力已经得到了恢复。”淞浦中将急于要洗刷在前一段作战中的耻辱,还有意无意地暗示了他与冈村的顶头上司烟俊六的特殊关系。冈村盘算:第一O六师团通过前些日子的整补,按编制要求基本上又齐装满员了,最近,转到马回岭阵地专守防御,也没有出大的纰漏;再说,淞浦是烟俊六大将多年的老部下,于公于私都应再给他一个将功补过、恢复名誉的机会。于是,他答应了淞浦淳六郎的请战,并在两天后的9月20日,通过军司令部作战课正式给第一O六师团下达了实施穿插作战的命令:“迅速进入德安西南地区,从侧背攻击德安周围之敌。”孤军搞穿插,这是一招险棋。不过,如果换上第一十一军稻叶四郎中将指挥第六师团,或许还能够出奇制胜。但淞浦绝非机谋善断的稻叶四郎,他这个特设师团从司令部参谋人员到基层领兵打仗的军官,军事素质也远不如正规师团的军官,才补充进来的官兵,互相还不甚熟悉。这一层,急于抓住这次战机的冈村宁次没有来得及去细想,结果,后来不但差一点使该师团全军覆灭,也险些使自己身败名裂,背着骂名离开军界。
假道人密窜磨溪的情报被第九集团军司令长官吴奇伟掌握到,他立即转告薛岳。薛岳于8月下旬召集在南浔线指挥作战的高级将领吴奇伟、李汉魂、吴逸志、商震、欧震、俞济时等人及幕僚,到德安县乌石门观音阁庙内,召开了紧急战地工作会议,分析了当时赣北抗日战场的形势,分析了日军进犯德安的情况,分析了一〇六师团派遣侦察兵化装成道人密窜到磨溪等乡搞侦察活动的军事情报。根据情报的分析,得知日军将会从我第九集团军和第二十集团军两个集团军的接合部位——德安县磨溪乡突破缺口,从侧面攻击德安县城。会议当即作出了将计就计,运用口袋战术,将日军包围在磨溪乡万家岭地区,歼灭日军的作战方案,重新调整了南浔线的兵力部署。具体部署是:
第四军九十师和暂归第四军指挥的第六十军之一〇二师占领东边的阵地,即公母岭、大金山、小金山之线,准备攻击。
第一期攻占石头壁、面前山、熊家畈、杨家畈;第二期攻占西尖山、石堡山、大樟树坳;第三期攻占沙不傅、马鞍山、斗母岭。第四军之五十九师为第一线之预备队,防守在木环乡东山、徐河两地,并为第一线部队担任后勤。
第七十四军之五十一师和五十八师占领南边的阵地,即大金山南、狮子崖、张古山、层岭、长岭一线,准备攻击。第一期攻占万家岭、箭炉苏、田步苏,第二期攻占老虎尖、石马坑刘、桶巷、港村,第三期攻占梨山、周家北端高地、乌童岭。
第一八七师(欠一旅)和一三九师孙旅占领狮子崖、墩上郭、长岭、张古山、杨家山、城门山一线阵地,佯攻牵制当面之敌,随第七十四军攻击之进展,准备追击。
新第十三师(附新第十五师一旅)占领城门山、洼山、猪头嘴一线,阻击日军。俟攻势部队将第二期任务达成时,即以有力部队,由杨家洼、陈家山道,进占青山堂、焦山岭,控制经白杨堆向西道路,截断日军之西向联络。
第一四二师占领东塘附近一线。俟攻势部队达成第一期任务后,即行出击。第一期攻占乌童岭、蛤蟆珑、骆驼山。第二期攻占义门,刘湾洼、光冈山,包围日军之右侧背。
第九十一师(欠一旅)及第一四二师之一团,占领墨赤山、碗坛岭、黄土尖、乌龟山、高珑山、田家、王家山、柘林一线阵地,并策应攻势部队之作战。
第六预备师,占领来龙岭南北之线,竭力迟滞日军之前进。并在猪头咀、杨家山、马坳、何浒线占领阵地,掩护攻势部队之作战。
炮二团第三营,及炮一团第六连,在棋山以北地区占领阵地。以主力压制日军之炮兵,及协力友军攻击万家岭、田铺苏、石堡山、老虎山之敌。以一部协力机动部队之出击。
第十八军之六十师占领万家岭左翼白水街一线阵地,阻击日军二十七师团进犯,切断日军二十七师团对一〇六师团的支援。
第二十五军之一九O师和第二十九军之七十九师、四十师、一四O师及第三十二军之一三九师七一六团、一四一师七二三团占领万家岭右翼乌石门、德安县城、隘口、高塘一线阵地,阻击日军一〇一师团的进犯,切断日军一〇一师团对一O六师团的支援。
吴奇伟,北伐战争时代国民革命军第四军中的名将,中等身材,体格健壮,年近五十,脸上总是露着笑容,说话是那样温柔,令人看不出他是驰骋疆场、指挥数十万健儿与日军苦斗的司令。1949年他率部起义,曾任全国政协第一届委员会委员。他注重部队整训,传授攻、防、追、退的战术,同官兵朝夕相处,常向官兵讲解文天祥、史可法、岳飞等历史英雄故事,向官兵灌输人固有一死,为国而死,重于泰山,为私欲而死,轻于鸿毛等爱国主义思想。他要求部队无论风、晴、雨、雪、饥、饱、寒、热、伤、残、病、痛,都能做到任何遭遇,泰然处之。他常在克服困难的情况下去锻炼部队。战斗激烈时,他喜欢下到前线,就近指挥。有一次,吴奇伟在第六十六军指挥部,日军飞机炸得土房直摇,参谋人员跑进屋去,劝他转移时,他态度非常镇静,一直在屋里守着电话机,并说:
“不要紧,炸死算了。”可见他为了抗日救国,全不顾个人安危。他率领的第九集团军在万家岭战场上精神抖擞,士气高昂。
万家岭战场的兵力部署就绪,吴奇伟为了隐蔽作战计划,兵力的调动全部是夜晚行动;同时又抽调部队加强南浔线正面剪刀阵地的兵力,作出了加强正面阻击的准备,造成日军的错觉。每当日军进入这些剪刀阵地时,就受到中国军队更为猛烈的三面阻击。这种将计就计、声东击西的战术,给日军一O六师团造成了判断上的错觉和行动上的失误,从而丧失了优势和主动。
为了减少作战时居民不必要的伤亡,负责前线总指挥的吴奇伟将军,组织各师、团于部到各村做动员工作,劝导居民离开预料中的战场,第九O师并派韦镇福团的官兵,负责维持秩序,照顾老幼,并帮助民众搬运笨重物品,幸赖全体居民之谅解与合作,在日军攻击万家岭之前一天,居民们都躲蔽在战场外的山洼里,避免了战场上的不必要的牺牲。
9月22日,日军一O六师团师团长淞浦中将在凤凰咀师团司令部召集各旅团长、联队长开会,研究部署进攻万家岭的作战方案。淞浦师团长首先通报了日本空军飞行队侦察所得的敌情情报。据情报所述:1.德安西北五、六公里之铁道两侧,有相当坚固阵地。2.德安西北方之敌阵地,约7个军,其中5个军已受打击,损伤甚大。而最近其一部之兵力,似转移箬溪方面。3.自白云岭至五台岭之间的敌军为一O二师,其素质不良,并判断其枪支约在三千以下。4.鸡公岭附近敌阵地,虽已增设,但未发现有大部队。淞浦又阐述了此次进兵德安万家岭作战的目的和性质,是突破敌阵,以回绕机动压伏敌军;师团以主力于x日突破五台岭附近之敌阵地,进出于德安西南方,自侧背攻击德安周围之敌为目的;x日预定为9月26日。接着各旅团长、联队长对此次进兵万家岭都谈了各自的想法和建议,在听取旅团长、联队长的意见基础上,淞浦师团长于9月23日发布了(甲)第61号作战命令,对部队的行军序列、路线、日期、集结地点、攻击目标、给养补充……等都作了具体部署,并提出了注意事项之要旨:
声称此次作战要秘匿企图,部队只能夜间行动。夜间行动时,须于昼间作充分准备,预作道路之标记及引导等。绝对禁止使用电筒。注意防止因官兵之日记,暴露我之企图。夜间土民移动甚可疑虑,应断绝交通。勿使步兵猬集于交通要道,努力在路外行动。要言之,本作战之成功与否,大都在乎能对敌秘匿我之初期行动。
9月23日,淞浦命令第一三六旅团青木部队为进兵万家岭的第一线部队,计有步兵第一三六旅团之一二三联队和一四五联队(辖6个大队18个中队),山炮兵第五十二联队之第一、第二两大队,迫击炮第三中队,工程兵第一〇六联队第一大队,以及炮兵侦察班,师团之无线电队、卫生队、传令骑兵队各一部,向万家岭地区进犯。山地部队为第二线,计有步兵第一四七联队,炮兵第一〇六联队一大队,山炮之第一、第二两中队,迫击炮第三中队与炮兵侦察班,工程兵第一O六联队之一小队,师团之无线电队、卫生队,传令骑兵队之各一部。
还有从星子抽调一〇一师团之步兵一四九联队,全员约21000余人。为牵制南浔路正面的中国守军,秘匿此次进犯万家岭之企图,另配置部队留守马回岭,计有骑兵第一〇六联队(欠三分队),步兵第一二三联队之第一大队(欠一中队),步兵第一四七联队之第十中队,及机关枪一小队计全部约2000人。除在大坑头、马回岭、鱼鳞山守备外,并于后方和尚洼东北之212.1高地及绣球脑附近各要点,占领预备阵地。师团司令部,是日移至西岭帅,26日黄昏开始南进。
为适应山地穿插,淞浦命令部队放弃战车、重炮,一律驮马化。崎岖不平的山路,骡马行进困难,武器弹药常常得士兵们扛着、推着才能前进。官兵的衣服被汗水浸透,晚上山风一吹,透骨地凉寒,昼热夜冷,日军吃尽了苦头。加上山区时常大雾弥漫,又有灯火限制之难,各部队常常失去联络,这让淞浦伤透了脑筋。但军令如山,兵无常势,只有快速突击进到中国军队防线的后方,摆脱在行军中遭中国军队夹击,才能获得安全。淞浦深知此点的利害,于是不顾沿途小股中国守军的阻击,拼命向前突,向前冲。
吴奇伟为把日军一〇六师团引进到既设的万家岭口袋阵地中,于9月中旬就将守备五台岭一线的第一O二师调至万家岭战场归第四军指挥,给日军进犯万家岭留下一条通道。因而使青木部队在进犯万家岭初期畅通无阻。9月24日晚,日军青木部队从九江县小阳铺出发,25日晨进至鸡笼庵。26日晨按预定时间到达五台岭,当晚经过贺山珑、皮家垄、蔡家垄、大樟树坳、鸡公,27日晨进至闵家铺、竹坊桂、面前山、大屋贾一带。28日晨6时,日军136旅团之前哨部队,大山及矢野中队已进至万家岭战场周边地带。据第九十师侦察的迹象表明,日军要向东转进。为把日军引至万家岭战场预设的阵地中来,吴奇伟命令第四军九十师派田团第一、二两营当即在洼下桂、东坑坳阻击日军,第三营在刘家岭攻击日军之侧背。日军凭藉飞机大炮之掩护,与第九十师田团激战竟日。29日清晨3时,九十师田团第三营占领刘家岭刘村、马尾塘、鸡公林刘。九十师韦团第三营,占领咀桥王村,堵击日军东窜。田团之第一、二两营及张团之一营,再行围攻面前山,大屋贾之日军,把日军引进到万家岭战场既设的阵地中。据侦察的情报所知,日军一〇六师团司令部原计划设在二房郑至大金山一线,后改设在刘鞔鼓刘村农民刘茂良家中,正好在万家岭战场口袋阵地之内。
日军为使进犯万家岭之部队能得到瑞武线上第二十七师团的东援接应,在一〇六师团进犯万家岭的同时,冈村宁次即命令第二十七师团派兵东援,进犯德安县西边之白水街,以接应一〇六师团进犯万家岭。9月25日,日军第二十七师团铃木联队窜犯德安县西部,占领白水街西边之要隘麒麟峰。麒麟峰位于白水街的西北方,海拔367米。它东邻道岩山(海拔419.2米),西接曹台堆(海拔475.7米),山虽不高,而地理位置重要。若麒麟峰被日军占领,将影响万家岭战场的战局。
故日军将至,中国守军第十八军之六十师陈沛师长即率领官兵奋勇抗击,激战至26日晨,将日军击溃,该师三六O团杨家骝团长于是役忠勇殉国。战事之壮烈,可想而知。是役伤亡日军约1000余名,缴获步马枪500余支,轻重机枪26挺,生俘日军20余名。而日军感到麒麟峰战略位置的重要,此役虽受重创,而野心不死。26日午后,日军第二十七师团又派宫崎富雄联队增兵反攻,向麒麟峰再次开战,并以飞机、大炮、步兵联合作战,施放大量毒气,守军壮烈牺牲,麒麟峰于27日又被日军占领。27日晚,新编第十三师反攻麒麟峰,未能得手。28日午后,第三十二军之一四二师奉命攻打麒麟峰。当时,日军已在山顶和山腰筑有坚固工事,火网上下数层,空军和炮兵构成拦阻地带,山中道路皆被封锁,接近不易。第一四二师傅立平师长命令七二五团从正面攻击,七二四团、七二六团从东西两侧攻击日军。第一四二师中共地下党组织遵照党的主张,团结抗战,反对投降,积极开展工作,带头英勇作战。
是日,全师官兵在斜风细雨之中赶赴战场,英勇杀敌。炮兵营营长陈锐霆(中共秘密党员,1947年率部起义,曾任中国人民解放军炮兵司令部参谋长、副司令员、顾问,荣获中国人民解放军一级红星功勋荣誉章,1955年授少将军衔。)组织炮火支援,集中6门山炮齐向日军阵地猛烈轰击,当即有日军炮兵中队长田福五男中尉及四名炮手被击毙,日军宫崎富雄联队的炮兵阵地被摧毁。第七二五团团长郑克己在进攻时,冒弹冲杀,头部中弹阵亡。团副朱静波(中共秘密党员、曾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昆明步兵学校训练科副师级科长)代理团长指挥作战,组织官兵勇猛冲击,血战彻夜,突破日军阵地,并向纵深发展,同日军短兵相接,并以刺刀肉搏,战斗异常激烈。营长王凤歧受重伤,连排官兵死伤过半。当七二五团同日军浴血苦战之时,七二四团在左翼攻击日军,团副张树衡与第一营营长秦润泽中弹阵亡,第二营营长刘义昆(中共秘密党员)带兵走小路攻占主峰后,则长驱直下,击毙日军300余人,同时七二六团在右翼攻击日军,击毙日军一个中队。日军宫崎富雄联队遭受三面围击,大半被歼,残敌500余人向朱家塘逃窜。日军在撤退前,已把重伤员集中火焚,重炮被炸毁,骡马被击毙。满山满坡都是日军遗弃的尸体、皮背包和高筒靴等物,状极狼狈。第一四二师取得了进攻性的胜利,歼灭日军1500余名,夺获山炮9门,迫击炮8门,重机枪12挺,轻机枪32挺,步马枪460余支,骡马100余匹,生俘日军15人,其他军用品甚多。傅立平、陈沛二位师长各立一大功,都分别受到各级军事长官的嘉奖。第一四二师和第六十师各获奖银元5000元,领授“无敌军”锦旗一面。
在麒麟峰战场上壮烈牺牲,为国捐躯的二位团杨家骝、郑克已和团副张树衡、营长秦润泽等忠榇分别于9月28日和10月1日运抵省城南昌市举行公祭。杨家骝团长在临终的时候,亲切地教导全团官兵,以“不战死在沙场,勿在九泉相见”相嘱全团官兵,在最后一息,还高呼“中华民族解放万岁!”郑克已团长9月28日率部攻打麒麟峰,身先士卒,冒弹冲杀,力战成仁,年32岁。参加追悼忠魂的党政军首脑及各界民众代表约千人,祭堂前横悬“民族之光”四个大字,四周挂满挽联,触目凄凉,不忍卒读。台上放置二位团长等四人灵位及鲜花、墓爵。公祭由省政府秘书长刘礼乾代表省主席熊式辉主祭。首先齐向忠魂灵位行三鞠躬礼,旋由主祭者献香,继读祭文,末奏哀乐礼成。薛岳、商震、宋肯堂、熊式辉、新四军驻赣办事处、江西省抗日青年服务团、江西省抗日后援会……等都赠送了挽联。
在9月28日以后的万家岭战场上,除了黄昏、拂晓和午刻,战况略事沉寂1-2小时外,其余时间,敌我双方均无休止地进行昏天黑地惨烈无比的生死搏斗。日军之攻击方式,为昼间先以飞机轰炸,炮火轰击与毒气袭击,黄昏以后,其步兵始向我阵地猛冲,运动和火力的配合与前仆后继、死拼硬闯的勇气,确不失为当时有武士道精神的部队。当日机轰炸和炮击时,我守军官兵都蛰伏在散兵壕和掩体中,以避免过早发生重大的伤亡。待日军炮轰机炸停止之后,我官兵始从掩蔽的工事中露出头来,配合我阵地上的各种障碍物,发挥正射、侧射、曲射的火力,以歼灭日军于阵地前。即使日军已突入我阵地,我守军亦依两侧阵地之火力封锁缺口,掩护正面阵地上的守军,以手榴弹与刺刀迎袭,歼灭日军于阵地内。对于已被日军占领的阵地,我则以优势部队从左右两翼夹攻,或从四面围击,当敌突入我阵地后,即以手榴弹与刺刀同日军展开肉搏。
如此,两军决战,弹雨飞空,烟尘蔽日,生死搏斗,血肉相拼,使山峦起伏的万家岭,变成了歼灭日军的大战场。
淞浦师团已被包围,冈村把淞浦送上了绝路。然而由南九师官兵组成的第一〇六师团,仍然不失日军的凶悍之师。时至此刻,他们还念念不忘冈村宁次的指令,向万家岭的预定目标攻击。日军的作战原则非常强调攻击,进攻时要攻击,防御时也要攻击,专守防御只是软蛋、懦夫、无能之辈的代名词,即使到了最不济的时候,日军也不愿单纯使用“防御”二字,往往要冠以“攻势防御”。将攻击强调到如此绝对的程度,无异是一种蛮勇。这种蛮勇可以最大限度地激发战斗力,可以使濒临绝境的部队“置之死地而后生”,但也可以使本来存在的转圜余地荡然无存,陷于无可挽回的“玉碎”境地。淞浦师团的蛮勇带来的正是后一种结局。
参加万家岭围歼战的中国军队,攻击精神更是旺盛,好不容易捕捉到一次战机,岂能放过。何况各级指挥官都懂得速战速决的重要性,一旦延缓,西面的第二十七师团和东面的一〇一师团将会东西对进,驰援一O六师团,届时就会出现不仅我吃不掉被围之敌,而且会使增援之敌复将我反包围的险恶局面。
攻击!攻击!一方要抢关夺路,杀开一条血路;包围!包围!一方要紧缩包围,拼死堵截,灭此朝食。双方尤如龙虎相斗,反复对攻,逐地争夺。
9月30日,日军一〇六师团山地部队赶至万家岭增援,分向第四军之九十师韦团防守的万家岭、大金山、肉身观(即玉清寺)及第一三九师孙旅防守的墩上郭阵地猛攻,经守军集中火力痛击,敌未得逞。10月1日晨,日军增援部队陆续到达,以步骑千余,炮七八门向小金山,大金山猛攻,均被第九十师之韦团、吴团、张团击退。午后1时,日军陆续增援,再向我大金山、万家岭猛攻,经九十师田团韦团阻击,敌未得逞。旋敌骑800名,向西南经田铺苏窜至狮子崖、肉身观一带高地,企图抄袭第九十师之左侧背。陈荣机师长即抽调张鹏霄五三九团,从层岭向肉身观,狮子崖之敌攻击,并令吴坚五三六团之杨营,向肉身观东北之敌截击,韦镇福五四O团之曾营,由万家岭聂村任村侧击敌背。血战10多小时,将占领肉身观、狮子崖一带阵地之日军全部击退。10月1日午后,日军山炮两连,在万家岭、道童岭、梨山之间,不断向第七十四军之五十八师阵地轰击。2日晨,第五十八师三四八团向日军阵地发起攻击,于万家岭南方高地演成剧烈之阵地争夺战,往返冲击,敌我死亡均重。3日夜半,第五十八师三四四团以奇袭方法,一举突入敌阵,与敌激烈肉搏,4日3时,占领箭炉苏以西高地,敌虽反攻七八次,均被击退。
这几天,在万家岭战场上,炮声隆隆,枪声嗒嗒,加以密集的手榴弹爆炸声,震天动地,响成一片。真是山丘里生死搏斗,阵地前血肉相拼。
日军为了补充给养,到处掳掠抢劫,抢粮食,抢耕牛,抢生猪,运往宿营地。特别是奸淫妇女,行同禽兽。只要看到中国妇女,不论是在室内屋外,还是田间地头,或者是荒山野岭,日军都像饿虎捕羊一样追捕妇女,就地奸淫。日军进犯刘鞔鼓村时,抓到了一位近30岁的美貌妇女,关锁在一O六师团司令部内,供淞浦淳六郎玩弄奸淫。村民们几次想去营救那位妇女,未能成功。直到10月10日,淞浦逃命西奔后,那位妇女才逃脱魔掌,获得人身自由。有一次一伙青年农民在山林里躲日本佬,路过玉清寺,正碰着一个日本兵在寺庙里和姑嫂两人扭在一起撕打,正当鬼子脱掉衣服在强奸嫂子时,那伙青年农民冲进寺庙里,把日本兵按倒在地,你一拳,我一脚,把侵略者打得鲜血直流,命赴黄泉。有一天傍晚,3个日本兵到港口郑村抢劫耕牛、生猪、鸡、鸭和蛋等,村民发现后,就组织十几个青壮年,隐藏在日军去宿营地必须经过的山沟树林里,等到日军押着6个农夫赶着耕牛、生猪,挑着鸡、鸭和蛋过山沟时,十几个青壮年从树林里冲出来,用刀矛、斧头、锹锄狠击3个日本兵,那6个农夫见状也帮忙将日军紧紧抱住,使日军动弹不得,被十几个青壮年打死后拖到树林里。背溪街有一对青年夫妇在看守野猪的茅草棚里,被一个日军发现了,日军见到中国妇女,兽性大发,到野猪棚里拉着妇女要进行强奸。那位妇女见日军身带武器,就假装顺从的样子,等鬼子兵放下武器,脱光衣服,她紧紧抱住日本兵不放,等她丈夫赶过来,抢到日本兵的枪,用枪上的刺刀把日本兵杀死了。
大金山阵地是万家岭战场的制高点,海拔344.4米。由于战略位置重要,吴奇伟派在北伐战争时代有名的铁军第四军之九十师防守大金山。陈荣机师长接受任务后,即率领参谋长和各团团长及幕僚,对大金山周边地形作反复侦察,选择了有利的地势,构筑有坚固的工事。在9月30日至10月2日的3天战斗中,日军青木旅团曾向大金山阵地猛攻20余次,均被第四军之九十师击退。其间一部被日军冲入或被日军占领,旋即为我守军收复者前后达7次之多。日军对大金山的攻击,一开始就抱着势在必得的野心和泰山压顶的态势,集中猛烈无比的优势炮火,对我军阵地及各种障碍物实行破坏性的轰击,同时实行空袭与毒袭,枪声炮声密如骤雨,整个阵地全为硝烟炮火所笼罩。山腰中50余株面盆粗的大树尽行折断,甚至连根拔起。有一颗炸弹落在金山寺寺门前30米处,将该处炸成为一个近3米宽1米深的大坑,另一颗从寺内天井中落下未响,正在指挥作战的吴奇伟将军和陈荣机师长及参谋等人幸免于难。
经过4小时的滥炸猛轰,在硝烟弥漫如浓雾、弹声骤密如雷雨之中,日军如潮水般蜂拥而至。我官兵坚持“阵地战中的运动战”的战术,沉着应战,坚守“三不打”的原则,即看不见不打,瞄不准不打,打不死不打,以秘匿我军之火器位置,又不虚耗弹药。待日军大部通过破坏口,进至我火力有效射程之内时,始以正射、侧射、曲射、斜射火力急袭歼灭之。待日军潜至我阵地前绝壁下作悬崖攀登或匍伏前进时,再投掷手榴弹歼灭之。即使有日军冲入我阵地时,我官兵勇猛上前,与日军拼刺刀肉搏,不怕日军勇猛,只怕日军不来。
10月3日,日军飞机6架对九十师阵地进行轮番轰炸和扫射,师长陈荣机命令各团营组织轻、重机关枪狙击手进行对空射击,迫使日军飞机不敢低飞,有效减轻了日机对我地面阵地所造成的威胁。阵地上终日硝烟弥漫,血肉横飞,天空中刺耳的飞机嗡嗡声,地面上枪炮声和战士们与日军搏斗的厮杀声,连成一片,真是惊天地而泣鬼神。我守军凭藉既设阵地,在师炮兵部队有效火力的支援下,沉着应战,迎头狠击来犯之日军,阵地失而复得者再三,我英勇官兵奋不顾身,与日军肉搏血战。五四O团一营营长孙仲民负重伤,营副王泽福代理继续指挥战斗。许多负轻伤的官兵,不下火线,继续作战。阵地被日军飞机和炮火摧毁了,就利用弹坑作掩护,待日军进入50米、30米近距离时,就用手榴弹为近战武器,使日军在我阵地前遗尸近干。
10月4日,日军集中优势兵力,向大金山阵地采取波浪式的进攻。九十师英勇官兵凭藉我阵地居高临下的优势,发挥严密火网的威力,打垮了日军一次又一次的猛烈进攻。上午11时,小金山一处阵地被日军突破,五三五团一营二连官兵与日军进行白刃肉搏,中士班长张俊强在同日军肉搏时,双方的刺刀都弯曲得没有锋利,张班长即徒手将日军抱着,扭打摔跤,被日本兵咬掉左耳,张班长不顾疼痛,奋力用双手卡着日本兵的咽喉,将日兵卡死。在激烈的白刃战中,五三五团田玉番团长派二营赶来支援,打死打伤日军近百人,日军狼藉败退。大金山西边五三六团一营坚守的18号阵地,有一位少尉排长解先关,在弹药用尽,全排士兵全部伤亡的情况下,眼看他的阵地要被日军攻占,他一个人把阵地上的手榴弹收集在一起,向进攻的日军投去,炸死炸伤日军几十名。最后日军发觉阵地上只有他一个人,就从山脚下蜂拥而上,解排长毫不惧色,他把最后一颗手榴弹拉开火线,滚向日军,轰地一声,顿时血肉四溅,解排长就这样为中华民族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日军也死伤五、六人。午后,吴坚团长率二营官兵进行反袭,夺回了已失的阵地。对一个阵地的争夺,要经过几度易手。
10月4日黄昏、子夜及10月5日清晨,日军在炮轰机炸之后,又向大金山阵地发起3次冲锋,前两次冲锋均被第九十师之韦团击退。第三次是日军踩着自己伙伴的尸体,并以之为掩护与阶梯而前进冲锋,韦镇福团长负伤不退,率领全团一千余名官兵,拼死抵抗,奋战不懈,正在危急之时,陈荣机师长亲率田玉番五三五团和吴坚五三六团两团前来增援,韦团官兵闻之,皆振奋不已,更勇猛杀敌,在韦、田、吴三团官兵的坚强抵抗下,日军又遗尸遍地,残敌狼狈窜逃。这几天,日军在第九十师坚守的大金山阵地上,是一波一波地冲上来,又一波一波的倒下去,连续5天攻击,30余次冲锋,均未能越雷池一步,我大金山阵地巍然不动,日军遗尸遍地在两千以上。第一四五联队第三大队长町田少佐亦死于大金山下。
在日军青木旅团攻击大金山、扁担山,山地旅团攻击张古山的同时,进入万家岭战场的一O一师团一四九联队(联队长津田)即向西流窜,妄想突破我军的城门防线,进入柘林,包围德安守军。
城门,位于德安车桥镇东南,西至麒麟峰10公里,东至张古山5公里,两边山丘绵延,中间是一条数里长拢套岔拢的山珑,是一个理想的伏击战阵地。吴奇伟调第七十二军新编第十三师防守城门。十三师师长刘若弼受命后,率领全师官兵在四周山上构筑有坚固的战壕,全师官兵皆决心与阵地共存亡。
10月1日午后,日军津田联队向走马畈流窜,其先头部队与我第十三师派出的警戒队接触,我警戒部队略事抵抗后,逐次撤回主阵地。下午3时,日军一小队进入回马岗,向十三师二团一营三连防守的1号阵地攻击,我三连连长丁正邦积极应战,官兵战志如云,奋起还击,枪弹如雨点般地射向日军,日军死伤30余人,残敌败退。
10月2日晨,日军一四九联队第一大队在炮空火力猛烈的轰炸下,以成百人为一梯队,一波一波地冲向我1号阵地,气焰十分嚣张。战斗中我连长丁正邦身中数弹,壮烈殉国,官兵伤亡惨重,阵地陷落敌手。上午9时二团一营营长黄学忠率一、二两个连的兵力赶来迎袭,并以火力截断日军后续部队之突入。黄营长机智勇敢,战士们斗志高昂,二连连长邱呈祥,带5名士兵,在掩体后架起重机枪,准确地扫射日军,威力无比,杀伤日军好几十名。黄营长带领官兵勇猛出击,机枪、步枪、手榴弹、刺刀一齐用上,冲击与反冲击,争夺与反争夺,战斗异常激烈,喊杀连天,声震四野,战至12时,日军死伤200余人,阵地被我军夺回。
10月2日,在城门视察战况的吴奇伟将军感到同日军打拉锯式的消耗战不是好办法,必须利用城门重山叠岭的地理条件,部署好口袋阵,把日军引诱到口袋阵里,打一个歼灭战。要打好歼灭战,单靠第十三师的兵力是不够的,还必须再增加一个师的兵力。于是,他把驻防在柘林的第九十一师调来城门,协助第十三师打好歼灭战,这在兵力上和地理条件上,我军都占有优势。第九十一师师长冯占海受命后,于10月2日晚上20点从柘林挥师北上,10月3日凌晨4时赶到城门,全师官兵皆隐蔽在崇山峻岭密林之中。6时许,吴奇伟、冯占海、刘若弼等将领经过商议后,确定了口袋阵的具体部署:第十三师用1个团固守1、2号阵地,用两个团埋伏在口袋阵两边的深山密林之中,用1个团做预备队。第九十一师用2个团埋伏在口袋阵底部,防止日军突破口袋阵的底线个团埋伏在口袋处的进口处,切断日军退路,用1个团埋伏在口袋阵外围,阻击日军增援九游会J9部队。第十三师侦察连侦察日军行动,对日军进行运动战,边打边走,把日军引诱到口袋阵地中。
10月3日,日军仍在同第十三师坚守的1、2号阵地上进行拉锯式的阵地争夺战,1、2号阵地失而复得,仍在第十三师固守中。
10月4日,日军149联队队长津田大佐根据两天的战斗接触,感到单走走马岗攻击1、2号阵地去突破城门防线不是一个好办法,还必须另选一条捷径去偷袭城门,使城门守军措手不及。他从侦察兵侦察的情况得知,走背溪街、杨家山可以插进城门。于是他派出2个中队继续攻击1、2号阵地,亲自率领一四九联队主力一千余名日本兵走背溪街、杨家山去偷袭城门。刚走过背溪街,就碰上了第十三师侦察连,侦察连稍作抵抗后,就往后撤。津田果然看不起这一小股中国军队,率领日军大摇大摆地打着大阳旗追赶第十三师侦察连,我侦察连边打边走,日军边打边追,在山沟里一步一步地追打了十来里路,日军被全部诱进口袋阵地之中。当走到很深的山垅前,一小股中国军队不见了。这时,吴奇伟将军在城门山的紫霞峰上一声令下,冯占海、刘若弼两位师长率领五个团的兵力,从四面八方向进入口袋阵里的日军展开猛烈攻击。津田发现自己中了计,慌了手脚,急忙令日军撤退。谁知口袋阵进来容易,出去难。第九十一师坚守扎口袋的一个团以炽盛的火力,向后撤的日军射击。日军想进进不了,想退退无门,只好在山沟里乱窜。九十一师和十三师在兵力上占有绝对优势,又有居高临下的地理条件,日军纵有武士道精神,也冲不出这个铁网、火网。此时间,阵地上可以说是无间隙的人潮,冲进了无间隙的火海,山沟里子弹呼啸声,手榴弹爆炸声,冲杀声,喊叫声,混合一起,响成一片。一个个的硬打,一处处的死拼,你争我夺,敌我难分,日军的炮空优势丧失了威力,城门出现了一寸山河一寸血的激战场面。第十三师有位叫严家福的连长,是有名的神枪手,他发扬“百步穿杨”的神技,射出一颗子弹击毙一个日军,射出一排子弹,击倒五个日军,真是弹无虚发。有一位叫李志忠的班长,全身负伤三处仍不下火线,他将身旁所有的手榴弹一个一个地向日军的密集处投去,炸死炸伤日军无数,日军一名中队长武山一雄少佐亦被炸死。第九十一师有位叫马国成的营长,右足负重伤,坚持不下火线,指挥全营官兵勇敢杀敌。另一位营长金掌明,右股为日军枪弹贯穿,继续在战场指挥,他还用左手投掷手榴弹,炸死炸伤不少日军。还有一位机枪连连长余强斌是个射击能手,他一挺机枪就使日军伤亡上百名,在射击中,他看见一群日军中有一个身穿校服的军官,在那里指指点点,经分析判断此人可能是位联队长,余强斌瞄准目标后,准确点射,一排枪弹击倒5名日军,一四九联队队长津田大佐亦在其中。这一下,日军失去了指挥中心,都晕头转向,乱了阵脚,战斗力突然为之瘫痪。九十一师和十三师的官兵乘势冲向日军,枪弹更密集的向日军扫射,手榴弹像冰雹似地向日军砸去,日军遗尸遍地,进入城门偷袭的一千余名日军无一返回,全部命丧城门。
扁担山是万家岭东南面的中心阵地,它对东北可牵制大金山,对西南可以增援张古山,是敌我双方必须据守的重要战场。10月1日晚8时许,日军在空炮火力的支援下,漫山遍野地向扁担山发起攻击。当日军冲进山前开阔的200米水田时,我守军正好发挥轻重火力射击,击毙日军一百多名。凶狠的日军死拼硬闯,继续通过各种障碍物,窜至山脚下,满以为是可以一躲的死角地带,想不到我守军居高临下,一群一群的手榴弹往山脚下投掷,直炸得日军呱呱惨叫,尸体横陈。但日军野心不死,并未因最初受挫而停止攻击。在晚10时许,又发起第二次冲锋。日军用排炮发射了一百多发炮弹,再以上百人为梯队,一波一波地向山上冲锋,日军认为中国守军已丧失战斗力,那知日军一涌到山脚下,带伤赤臂的中华男儿都从炮弹坑里跳出来,谁也不喊杀,谁也不放枪,只听手榴弹爆炸之声密如雷雨,延续数十分钟之久,一阵手榴弹解决了第一批敌人。接着第二批、第三批又上来了,又被我守军的手榴弹所解决。投掷能手赵保国,投掷手榴弹快、远、准,这次战斗中,他将预藏在身旁的成箱手榴弹,一颗接一颗地向日军投去,一口气投出30多颗,大多数在日军头顶上空爆炸,炸死炸伤日军一百多人。由于我阵地居高临下,日军冲锋多属仰攻,故日军伤亡惨重,多次冲锋均以失败告终。日军战史称:“中国军队有一战斗特技为手榴弹之投掷。此项战技原为英美陆军之拿手好戏,而现在之中国国军却已超越了英美,爬升为优胜队之A组。”
空炮火密切配合,使我伤亡重大,胡营长不幸中弹殉国,全营失去指挥重心,迫不得已,撤至小阳铺附近,占领阵地待援。
薛岳听到一五一旅到达岷山地区后,仍是支持不住而向后退却的消息,大发雷霆,在电话里骂俞济时:“俞军长,你部屡屡增援不利,是何道理?听着,你部要是再往后退,使前方部队撤不下来,就军法从事,我就要杀了你!我杀了你,委员长再杀我(因俞是蒋的外甥)”。自薛岳抗战以来,曾从严惩办过蒋介石的得意大弟子黄杰、桂永清(均系黄浦一期生),俞济时虽有所恃,但对薛岳也不能无所顾虑,而只好硬着头皮上。
30日下午3时,一五一旅旅长周志道,亲率三〇一团到达,即部署所部占领花果山、项家岭、饶家山、童子岭等地。
当时花果山尚在我新一十五师某部固守中,一五一旅与第一十九集团军确保联络,傍晚,开始向金龙埂、作云岭、蛇子埂、岷山脚下、大木尖之线攻击前进。日军凭借有利地形,组成炽盛火力,抵抗甚烈,我军曾数度接近敌阵,未能成功,这一天,敌我伤亡均在四百以上。
8月31日,日军飞机竟日轰炸,投弹逾四百余枚,野战工事毁坏,燃烧弹使山林起火。7时半,日军在飞机掩护下,向我军阵地发起三次冲锋,均被一五一旅击退。至午,一五一旅派出一个营进占高岭、鹅公包,另一部攻占洪家山。
盘踞作云岭、金龙埂之日军,固垒坚守,虽经一五一旅两昼夜攻击,仍未能夺回阵地。晚间,一五一旅除留少数部队守备原阵地外,以主力由花果山南侧向敌左侧背袭击。日军俟一五一旅接近其阵地后,始以轻重武器向我扫射,继以手榴弹、掷弹筒、小炮、迫击炮等,如狂风暴雨,挟以俱来,使一五一旅伤亡甚大。一五一旅官兵激战彻夜,卒于1日拂晓前将金龙当晚8时,迫击炮营向扁担山日军阵地连续发射120颗炮弹日军机枪阵地被摧毁,山上日军乱成一团。在密集的炮火中,韦镇福团长率领官兵再度攻上扁担山,并有吴团之杨营,张团之黄营,田团之李营协助攻击。时值黑夜,伸手不见五指,与日军混战一起,很难分辨我军和日军。为了便于分辨,我军都脱掉左手衣袖,光着左手臂者为我军,没有光着手臂者为日军,发现日军即以刺刀刺杀。此时间枪支碰撞声、刺刀拼杀声,被刺者的惨叫声混在一起,时起时寂,好像鬼哭神嚎。这样反复冲杀肉搏,五上五下,经3个小时的激战,日军尸横遍地,寺川少佐在及所属的五百余名日军,除生俘6名外,全部被歼,扁担山阵地被我军夺回。
张古山是万家岭战场的锁钥,又是德安磨溪乡通往永修梅棠袍桐的险道。日军对大金山的攻击未能得逞,又把攻击重点转向张古山。妄想从此冲破缺口,突入永修县境内,以从背后来包围歼灭防守德安的中国军队。因此,日军对此阵地的攻击更为凶猛。薛伯陵将军早就预料到日军要走的这一步棋。在张古山长岭一线阵地,配备有两道防线的兵力坚守。第七十四军之五十一师和五十八师为第一线,第六十四军之一八七师、第三十二军之一三九师孙旅、第十八军之六十师和第六预备师为第二线。日军对此处的攻击,也是以败局而告终。自10月5日凌晨开始,一连五昼夜,日军山地旅团以成千人为一梯队,在炮、空猛烈火力的掩护下,一波一波如潮水一般蜂拥而至,向张古山阵地猛冲,我守军第七十四军之五十一师和五十八师两师官兵即奋勇抵抗。一时间,枪声、杀声、手榴弹爆炸声,混成一片,响彻云霄,山鸣谷应,地动天摇。我守军与日军十荡十决,阵地三度陷敌,而三度夺回。第一次10月6日午后,日机30余架,掩护步兵千余,向张古山阵地进犯,第五十八师三四三团第一营官兵冒死抵抗,日军在傍晚又施放毒弹,日机又轮番轰炸,我守兵大部壮烈殉国,张古山北部阵地陷落。
第五十八师退守长岭佛、大珑、张家凹一线日早晨,七十四军五十一师派一五三旅为攻击部队,一五一旅为预备部队,于6时准备完毕,7时以主力向张古山攻击,新锐之军,士气旺盛,进展极为顺利,将日军大半歼灭,残敌由山岭滚下,狼狈逃窜,阵地被我军夺回。当晚,日军凑集全力,向张古山反攻,战斗至烈。第五十一师一五三旅三〇六团预备队用尽,营长王之干阵亡,连排官兵,伤亡亦众,但仍奋勇冲杀。至8日曙,日军披靡。9时,日机30余架,突临张古山阵地上空,投弹如雨,我忠勇将士用血肉夺回之阵地,化为焦土,据守阵地之官兵全数殉国,张古山北面阵地又落陷于敌。午后,第五十一师一五一旅周至道旅长率领三〇一团、三〇二团、三〇五团三个团的兵力,向日军正面猛攻,同时又派小分队从侧背逆袭敌阵,激战至黄昏,张古山阵地又被我军夺回。由于张古山阵地关系到日军存亡,如被中国守军占领,则日军便成为瓮中之鳖。故当晚日军山地旅团组织二千余人向张古山阵地猛扑。
日军毫无休止地猛冲猛闯,密集得没有波浪可分,一时间子弹呼啸声,手榴弹爆炸声,大炮的轰隆声,尤如狂风暴雨,向张古山阵地袭来。其攻势之猛,兵力之多,火力之强,持续时间之长,为万家岭战场开战以来前所未有。阵地上全为硝烟弹雨所笼罩,可以称之为“战神的咆哮”与“死神的怒吼”,使人的听觉神经完全失灵。此时我官兵唯有用炽烈如火的斗志,视死如归的精神,面对日军猛烈无比的攻击,以手榴弹与刺刀粉碎日军波浪式的冲锋,浴血死战,寸地必争。我军早熟悉了日军的炮击,冲锋,再炮击,再冲锋的老战法,一炮击停顿,马上从各自的掩体中钻出来猛烈射击,将日军击退。日军一波一波地冲过来,都随着一阵一阵的枪声和一群一群的手榴弹爆炸声而倒下,日军尸满阵前,血流遍地,死亡数简直无法估计。张古山西北方三〇五团据守的阵地,日军攻击的炮火更加猛烈,地毯式的炮弹,把战壕尽数摧毁。日军步兵随着最后一群弹幕,冲上满目疮痍的我军阵地,满以为可以大踏步地占领,不料我藏在工事内幸存的官兵,此时却如冲天炮一般从尘火灰烬中一跃冲出。一群一群的手榴弹弹片,直炸得日军呱呱惨叫,死伤无数。深夜,日军由多处楔入张古山阵地,敌我在尸体纵横中作你来我往的拉锯战,其战斗之惨烈,诚足惊天地而泣鬼神。是役周至道旅长、三〇五团团长唐生海、营长胡雄身负重伤,代团长于清祥又身中数弹,壮烈殉职,官兵亦蒙受重大牺牲,只好撤回原阵地,待机进攻,阵地再落敌手。此阵地为附近山地之最高峰,南陡北缓,刺棘没顶,易守难攻,以小部队攻击,颇难取胜,使用大部队攻击,又无地施展。9日凌晨,第七十四军之五十一师和五十八师各组织一支突击队,分两路奇袭夹击张古山。五十八师拣选突击队200名,向墩上郭、箭炉苏方面突击;五十一师拣选突击队400名,向张古山、背溪街、田步苏方面突击。于下午6时,第七十四军炮兵向张古山日军阵地轰击后,即开始攻击前进。五十八师突击队向箭炉苏进攻,抄袭张古山北面日军阵地,虽为日军火力所阻,赖我官兵用命,奋勇排除万难,经血肉搏斗,将日军歼灭,阻断了张古山日军后退之路。五十一师突击队于夜晚8时,从南往北向张古山日军阵地进攻。此次攻击,均系从悬崖陡壁,攀藤附葛而上,倾斜陡峻,运动至艰,赖官兵机智勇敢,团结拼命,又获得军炮兵团的密切支援,激战2小时,冲占此制高点,则长躯直下,使阵前日军遗尸达七八百具之多,张古山阵地再次被我军夺回。此时,日军一〇六师团在万家岭整个战场上多次受到严重打击,再也没有兵力来回击张古山。
在阵地日军遗尸中,发现有日军一—一旅团一四七联队第二大队大队长梅田少佐等官长数人。据战后资料统计:日军在张古山阵地死亡达4000余人,属山地旅团。第七十四军参战部队官兵18998人,其中死伤9504人,占参战人数的一半以上。张古山一战,打得最惨烈的是五十八师,打到最后,全师官兵只剩下500人。战后,军委发给第五十八师锦旗一面,奖银元5000元。
1939年,在长沙的一些文化界人士,到医院看望了万家岭战场上的伤员,见到了在万家岭参战时任三〇五团团长唐生海等人,了解战况后,立即编了话剧《德安大捷》。还为第七十四军作了军歌,在剧中歌唱。歌词由田汉执笔,任光作曲。歌词是:“起来,弟兄们是时候了!我军向日本强盗反攻!他侵犯我们国土,他残杀妇女儿童。我们保卫过京沪,大战过兰封。南浔线,显精忠,张古山,血染红。我军是人民的武力,抗日的先锋!人民的武力,抗日的先锋!”这雄壮、高昂、嘹亮的歌词,既充分反映了第七十四军在张古山同日军血战的情景,也一直鼓舞着我军官兵坚定抗日的意志和力量。
中国军第九战区部队在德安合围日军一个整师团,薛将军正率部合力围歼的消息一传出,就轰动了整个武汉三镇。当日,武汉各大报纸争相报道,大肆渲染。想象力丰富的记者甚至提前开出了前线大捷的支票。
军委会留汉指挥机构对此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保持沉默。他们更关心、更着急的是眼巴巴望着德安前线的战争能使这张支票兑现。
淞浦师团遭围歼的消息披上了神秘的面纱,越传越神,越传越远。终于,消息传到了东京。
日军大本营连夜蹉商,研究对策。陆相坂垣秉承天皇旨意,急电南京。在南京的烟俊六大将和九江的第十一军军长冈村宁次中将同时收到了东京大本营的指示:不惜一切代价,尽全力救出淞浦师团。
这是天皇裕仁的指示。他实在无法面对一个师团被中国军全歼的窘境,因此对参谋长说:“告诉烟俊六,我不管别的什么损失,但必须救出一O六师团。”
日军一〇六师团原计划5天(即9月30日)突破万家岭阵地,从侧背攻击德安的中国守军。在出发前,每人仅发给6天的给养,200发子弹,2枚手榴弹。战至10月5日,自带的弹药,粮食所剩无几。日军一O六师团在万家岭战场上不仅毫无进展,反而受到中国军队的包围。二十七师团的东援部队在麒麟峰被击败,南浔线上的联络被截断。一〇六师团新任参谋长成富成一中佐率领预备队2700名新兵赶来支援,也被中国军队歼灭,成富成一中佐被击毙。
10月初,中共赣北抗日游击队为支援万家岭战场,大队长刘为泗挑选100名身经百战的老队员,于10月3日埋伏在日军必经之地德安蔡家垄。这里东西两面高山耸立,中间一条大路自北而南蜿蜒其间,只要占领东西两侧的高山,就可以居高临下,掌握战斗的主动权。刘为泗率领这100名抗日健儿,占据了所有的有利阵地,组成了密集的交叉火网,单等着日军的“光临”。下午1时,正当大家等行焦心的时候,从北面山口传来了踏踏的马蹄。